在遇到陈锐波一家之前,我对经租房一无所知。跟很多人一样,当时从字面上揣测,以为是经济租赁房。直到我来到周边尘土飞扬的陈家祖屋,看到那张70多年前的旧纸,这才惊讶地发现,经租房原来是我25年生命历程中从未见过的事物。而惊讶之后的恐慌正如我看《一九四二》一样,对历史的无知感到痛苦和羞耻。
经租房源于1958年的私房社会主义改造。那场改造运动席卷了全国,佛山只是其中一座城市,北京、上海等私房多的地区受到的波及更大。不过,仅看佛山的数字就让人触目惊心。《佛山市志》记载,1958年佛山参加改造的私房业主有2363户,陈锐波家是其中一户。
几乎没有人认为,当时房屋经租是业主真实意思的表达。1958年,正是“大跃进”的年代,政治氛围迫使业主们保留反对意见,房屋交由国家经租。日后,有论点认为,经租房跟三大改造一样,是国家通过合法方式对私有产权的赎买、改造。然而,这种观点遭到更多专家的驳斥,理由是三大改造全是针对生产资料的改造,私房属于生活资料,不在改造范围。同时,本应全部归业主的房租,也被政府抽走了6-8成。
然而,令很多业主猝不及防的是,经租房的产权则在不知不觉间被各地政府所把控,原有业主们被告知已经丧失了所有权,这引起了业主们的强烈抗议。房屋是一户家庭中非常重要的财产。尤其在如今房产价值越来越高以及城市拆迁快速推进的现状下,业主要求国家清退经租房产权的呼声愈来愈高。
陈锐波家祖屋前座经租房的产权问题,即是因为拆迁而不得不立即解决。这座房子是陈锐波的爷爷建造,陈家一家三代在里面生活70余年,除了房屋的价值外,房屋承载着家里三代生活的喜怒哀乐,是祖辈给子孙后代遗留的基业。在崇尚孝道的中国,以不光彩的方式丧失房屋所有权,会给后辈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由此,我们就能理解陈锐波的父亲陈标才去世前百般催促子孙后代追要经租房产权的诉求。
为追回经租房产权,陈锐波家等候的时间太长了。从1958年至今已有54年,陈家上两代人已经作古,直到拆迁的挖掘机开来依然无果。许多经租房业主的房子已被夷平,却仍落得两手空空。
一直致力于经租房产权清退的专家华新敏稍感欣慰的是,去年广西北海市开始清退经租房产权,对象也不局限于华侨。不过,陈锐波并未高兴,政策何时能在佛山落地才是他最关注的。北京的一位经租房维权人士则在电话中感慨,“这个事没那么快。”
